2022-03-10　来源：

      

提到毒品检测工作，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是《湄公河惨案》里突破重重困难缉拿国外涉毒犯罪分子的中国公安干警？还是《破冰行动》里几千名武警突袭塔寨村、抓捕制贩毒团伙那样的惊险场面？随着时代的发展，紧张激烈的涉毒案件现场背后，禁毒工作越来越离不开高科技手段的保驾护航。有这样一位北大学者，近年来为中国各级禁毒部门准确掌握毒情形势、实现精准打击提供了关键技术支撑，为我国禁毒工作作出了重要贡献。他就是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研究员李喜青。

李喜青（中）与采访师生

机缘巧合 从环境学者到禁毒专家

“我是学化学出身，但是因为大学毕业后在企业工作期间目睹了当时国内的污染状况，对环境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博士期间攻读的是环境工程专业。”2006年，从美国犹他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李喜青选择回国来到北大工作。

在北大工作的头几年，李喜青一直延续博士期间的研究方向，主要从事污染物在环境中的迁移转化、污染场地的快速修复等方面的研究工作。当时国内污染场地修复十分热门，那么是怎样的机缘让他与禁毒工作发生了联系呢？

李喜青回忆道，2012年5月份与在国外的朋友交流时，他了解到国外很多大学正在开展通过污水监测毒情的研究。“这方面研究最早是由意大利的Ettore Zuccato等人在2004年左右开始的，后来荷兰、比利时、英国等欧洲国家以及美国和澳大利亚相继开展了这方面的研究。到2012年，这方面的研究已经引起了联合国毒品与犯罪办公室和欧洲毒品与成瘾监测中心等政府部门和国际机构的重视。”

因为觉得这方面的研究很有意义，李喜青从2012年下半年开始，率先在国内开展通过污水监测毒情研究工作，从此与污水监测毒情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由于毒品的特殊性，刚开始时他通过与公安系统内的科研单位合作来开展研究。后来随着研究工作的深入，他的团队逐步走出实验室，和各级禁毒部门的实际工作相结合，并最终在毒情评估和涉毒案件侦破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刚开始也没有想到会在实际的禁毒工作中得到应用，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一步一步走过来。经过十来年的努力，这项技术已被各地禁毒部门普遍采用。作为环境学者，“一不留神”进入了“禁毒”这个领域，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李喜青笑着说道。

以数据服人 “污水验毒”高科技屡立新功

“污水监测毒情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李喜青说，人吸食毒品后，其代谢产物会随尿液进入生活污水。所以只要在污水厂进水口采样，测定其中毒品的浓度，再结合污水流量和毒品的排泄率，就能计算出污水厂服务区内某种毒品的消费量，再根据污水厂的服务人口，便可推算出该服务区内毒品的人均消费量。“就像人均GDP是一个地方经济发展水平最重要的指标一样，毒品的人均消费量也是反映一个地方毒情轻重的关键指标。另外，根据污水监测结果还可以判断一个地区是否存在制毒活动。”

污水监测毒情原理示意图

李喜青告诉记者，在污水监测毒情技术推广之前，准确评估一个地方的毒情是一项非常困难的工作。“最初，毒情评估和禁毒工作成效考核主要根据公安机关的打击数据，即通过查获的吸毒人员和缴获的毒品的数量来判断。这种评估方法具有很强的主观性，但已经是当时所能采用的相对科学的方法。通过污水监测毒情，污水样品采集、分析、计算方法都可以依据客观的规范，这样就大大提高了毒情评估的客观性和公正性。”李喜青介绍道，污水监测毒情技术还具有成本低、容易实施、适用范围广等优点，不仅可用于监测单个城市或地区的毒品滥用，也适用于全省乃至全国的毒品滥用监测。

李喜青认为，污水验毒技术可以在禁毒工作中发挥多方面的作用。“一是在新滥用物质的列管方面起到作用。比如2021年，国家把氟胺酮纳入列管范围，在这个过程中污水监测结果也是一项参考。二是降低了上下级禁毒部门之间和禁毒部门与当地政府之间的沟通成本。以前各方没有共同认可的数据，沟通起来会有困难。有了污水监测技术这个问题就能得到很好的解决。三是可以优化禁毒工作的管理模式，如以污水监测结果进行禁毒工作成效考核的依据，可以显著减少争议。四是辅助禁毒部门实现对涉毒违法犯罪活动的精准打击。”

“在过去的三年里，警方根据我们团队的污水监测结果侦破了六起制毒案件，这些案件的破获在世界范围内都开了先河。” 李喜青讲述了让他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个案例。“去年，我们在西南地区一个污水厂发现某类毒品浓度异常，警方根据这一线索进行侦查，最终缴获高纯度毒品数十公斤。这么多毒品如果任其流向社会，造成的危害不堪设想！”李喜青表示。

尽管李喜青不需要参加抓捕行动，但是所有他团队协助破获的制毒案件的现场他都去过。“每次有制毒嫌疑出现，警方进行侦查时，我都有很大的压力，到最后关头甚至坐卧不宁。因为侦查工作会动用很多警力和其他资源，我一方面担心大动干戈却最后扑空，或者打草惊蛇，另一方面又怕发现问题不进行侦查错失机会，不能尽早阻止毒品流向社会。所幸这些案件最后都取得了良好的战果 。” 李喜青讲述了“追毒”过程的心路历程。

央视新闻频道作专题报道

由于污水验毒技术对禁毒工作的高效助力，这项技术在支持禁毒部门的同时，也受到了媒体的广泛关注。2017年6月26日，央视新闻频道以“禁毒最前沿缉毒新技术”为题作了专门报道。2018年7月16日，Nature杂志以“China expands surveillance of sewage to police illegal drug use”为题对李喜青团队的工作进行了报道。

全国推广 把科研论文写到祖国大地上

提及这项追毒“黑科技”在全国的推广，李喜青说：“虽然也碰到过一些挫折和困难，但这项技术的推广落地总体上是比较顺利的。 ”李喜青告诉记者，通过污水监测毒情研究最早是在欧美和澳大利亚开始的，但因为这些国家对吸毒行为相对放任的政策，使得污水监测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研究层面，对禁毒工作的实际支持作用有限。而我们国家各级政府都对禁毒工作高度重视，因此污水验毒技术在国内推广具有良好的政策环境。

李喜青为公安禁毒部门讲课

2017年初，李喜青团队在广东中山开始进行示范，既验证了监测结果的准确性，也证实了污水监测对实际禁毒工作的支持作用。“除了示范，污水监测推广工作最关键的还是和各地一线禁毒部门的深入交流和合作，使他们真正了解和认可这项技术。”

在技术推广的过程中，李喜青付出了艰辛的努力。“2018年—2019年，我应全国一半以上省份的禁毒总队邀请，前往讲课作报告，或者指导当地的监测工作，有的地方一年要去好几次。当时我因为身体原因已不能乘飞机旅行，只能坐高铁。那两年我每年的高铁里程都在12万公里以上，可以说走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尽管比较辛苦，但能推广污水验毒技术，我认为还是很值得的。”李喜青说道。

经过几年的努力，污水验毒技术已得到了全国各地禁毒部门的普遍认可。在2020年10月召开的全国禁毒工作会议上，公安部禁毒局要求自2021年起全国各省禁毒总队每季度开展一次污水监测。自此，污水监测毒情正式成为各地禁毒部门的一项例行工作。“现在各省禁毒总队都已经或正在建污水监测毒情的实验室，有些地级市也在建这样的实验室，以便警方自己开展监测工作。” 李喜青介绍道。

李喜青在佛山主持召开第四届污水监测毒情国际会议

在与一线禁毒部门的合作中，李喜青真切感受到了基层禁毒民警的专业素质和敬业精神，也感受到了政府对科技创新的热情。他认为污水验毒技术能在国内很快推广开来，并在应用方面遥遥领先于国外，关键在于政府从上到下都有很强的意愿去尝试和采用新技术。“我深刻体会到创新不仅仅是我们科研人员的事，政府或市场的应用部门也是创新的主体，他们在使用新技术的过程中会不断提出要求，推动我们不断改进技术。没有他们的参与，科技创新就不可能真正落地。”李喜青强调。

李喜青对北大青年科研人员寄予厚望，他希望北大人在夯实科研素质的同时，还应该多关注社会需求，在需求中寻找机会和灵感。“当前是我们国家对科技创新最渴求也是支持力度最大的时候，大家要多从国家重大需求处着眼，在做好基础研究的同时，也要注重实际问题的解决，努力争取把更多的科研成果用到祖国大地上。” 在采访的结尾，李喜青表达了这样的期待。

（文字、图片均已经李喜青研究员审核发布）

（转载至北京大学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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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韩芳 王鑫磊 楼晗 刘迎陆 魏婵娟 宋宛儒